丁方
教授博士生导师
1.神圣山水画派倡导人
2.原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院长
3.中国人民大学文艺复兴研究院院长
4.文化部国家重点实验室学术委员会主任
5.中国美术家协会综合材料绘画与美术作品保存修复艺委会副主任
6.中国油画学会理事
7.意大利安布罗斯学院院士
圣地亚哥之路·第九天
(年8月1日)
从圣多明戈出发,一路平淡无味,沿途风景依昨日葫芦画瓢,不觉之间来到留宿站贝诺拉多。未曾想到的是,一个不足三千人的镇子竟拥有四座教堂!毗邻老旧市*广场的是“圣彼得罗教堂”。它建于公元8世纪,属罗马古风,17世纪曾遭严重损坏,于18世纪由市*厅出资重修,其重点是正门立面及钟楼。这座教堂控制着老城区的唯一广场,周边是建于20世纪初的石砌拱廊,荫影中布满店家,它们与广场上的杂货排档摊位在争夺顾客。人们摩肩擦踵、熙熙攘攘,好像是北京大栅栏、南京夫子庙的微缩景观。
小镇新拓展部分如同我们的步行来路一样索然无味,标准的建筑样式,在追求居住面积的模块化生产过程中,文化与审美被压缩到最低限度,功能主义之上的利益最大化已成第一律令。一路上的视觉疲劳使我们赶紧从腻味的城区逃入历史,狂走进数百米外的“圣女贝伦路边礼拜堂”。“路边礼拜堂”在中文中没有准确的对应词,大概可翻译为“山庙”或“野寺”;它由布尔戈斯的阿方索八世于年捐赠,里面供奉着贝诺拉多镇的守护神圣安娜、圣何塞、圣霍尔金,专供朝圣者们礼拜之用。礼拜堂的正立面类似埃雷拉风格,里面主祭坛则为巴洛克风格的西班牙变体。
距路边礼拜堂不远便是“圣母马利亚教堂”,建于16世纪,其风格介于哥特式转向文艺复兴式之间。在这座教堂内,我充分感受到神学、美学如何予牡蛎贝壳以升华,从而使其成为具有神圣意义的标识。主堂正立面的华盖和圣人身后的背光,均为贝壳形的有机变换。从图像学角度来分析,变化的尺度始终控制在贝壳—生命之源向光轮—天国标识的转换之中;而贝壳与生命之源相互转化的典例是礼拜洗手池,它的造型呈现为明确的贝壳形,其功能十分明确:让每个进入教堂内的人强烈感受到贝壳的提示作用。贝壳是上帝放在海洋中的礼物,既给予使徒雅各以生命的滋养,又给予他升天后的位格标志,乃至扩展为所有圣雅各之路上的圣徒——圣多明戈、圣胡安、圣贝伦、圣霍尔金、圣皮拉尔、圣尼古拉斯……的标志。
处于小镇边缘的“圣尼古拉斯教堂”,于公元7世纪始建,主体部分于8世纪完成。它应该是贝诺拉多最早的教堂,由于受过严重毁坏而仅剩一个拱门残段,其主祭坛早已被人们移至“圣母马利亚教堂”。但在这残段上,我们能看到教堂肢体语言的强大传递性。在古人心目中,只要是“上帝之城”的形影,哪怕是微小的片段,他们也能清晰地辩识并承传发挥之,这种能力使现时代人不得不深为叹服。
圣地亚哥之路·第十天
(年8月2日)
清晨出发时天上下起零星小雨,随一阵西北风而陡然降温,大概是北海气流又发威的缘故。行至10公里处遇到一个小镇,圣胡安·德·奥尔德加,全镇仅18人,却拥有一个与其规模不相称的大型修道院——圣胡安修道院。这位被奉为保护神的圣人,生卒年份为公元~,正值人们对圣地亚哥朝圣路的热情蓬勃高涨时期。进入修道院大门,一股古风拂面,似觉是圣多明戈大教堂宏伟戏剧又一版本。主堂后室的内拱穹顶被流畅的弧线分割为瓜形,终止于由六根立柱支撑的石灰岩墙体。我一眼看出,这其中含有与贝壳纹理的暗合,也就是说,贝壳作为紧贴使徒雅各身体并供给生命滋养的活物,因其形状的特殊性而获得了升华为神圣标志的权利,人们既可在它里面挖掘出丰富的内涵,同时它也可向各种物质中无限地渗透。因此我断定,它各式各样的变体一定会在多个地方见到,这是一个有趣的推测。
当晚留宿地是阿赫斯,这是一座公元年被命名的镇子,现今全镇人口48人,但它在12到15世纪时却是一个热闹非凡的地方,每年有约40~50万朝圣者经过。据史书记载,每晚篝火燃起后,朝圣者们用歌舞驱散旅途疲惫,悠扬的旋律伴和着祈求的音调,藉着四散的火星而飘向远方。
傍晚时分,我们漫步于镇上,发现本地民居品位特别,具有早期先民建筑的风韵:在原木框架中嵌入墙体,墙体下部为粗石垒砌外加抹灰,上部为片石条砖夹杂粗纤维的抹灰泥墙,估计既保温又透气,是一种粗犷且实用的住宅构造。透过它们,我似乎看到欧洲蛮族在罗马帝国统治下的生活改变的过程。随着皈依基督教,他们从原来的草皮、游牧文化向定居文化转移,这些原木、石砌房屋作为上述转化过程的见证,其中充满了艰辛而富于质感的痕迹。
小镇阿赫斯的中心是圣·埃伍里亚·德·梅里达教堂,这座建于15世纪的建筑物显示出一种我钟爱的古朴风格,造型严谨典雅、线条硬朗精练,每个细节活灵活现而不失整括。最令我感动的是筑体的丰富质感,使人油然而生强烈的抚摸欲望,我把它归入西班牙文艺复兴向内陆传播时的可爱乡村衍体。
顺着阿赫斯外围的田间小路向广阔而闪亮的麦地走去,沿途频见各种民居小院,看似充满自然野趣,实则均为别出心裁的精心创意。门前各种盆栽绿植、奇石摆件,形成多样景观。尤为吸引眼球的是以废旧鞋靴作为花卉载体,这类新样式在小镇上蔚然成风。甚至有一家专门做此生意,院里院外放满这类“作品”,用塑料透明帐幔围合,引得不少镇上闲人驻足围观。
晚上吃饭时遇见同行旅伴,因路途艰辛而“伤残”过半,但大伙儿谈笑风生、劲头不减,因为每人都把身体的“磨损”看作是朝圣路上收获的一部分。
end
刘辉美业
“新视界”